佛陀說「睹境不動難」,意思是:處身在順逆境界之中,而能不被它所動,確實不容易。
有一次慈濟委員聯誼會,數千人潮來自南北與會,但聚會的場所連醫院的大廳都無法容納了,所以更換了新的會場——在紀念堂(現在稱靜思堂)工地地下室。這是臨時的場地,音效及通風設備非常差,當天氣溫又高,身處在那種環境真讓人覺得不是很理想。為什麼不理想?因為現代的人,日常生活都已習慣享受,夏天家家都有冷氣,連坐車也都有冷氣設備。
現在忽然來到這個大空間的環境,加上人多、天氣又熱,也無空調設備;儘管大家都很有心,為了想多了解慈濟而來參加聚會,但是在這個大空間中,心卻不免被外境——悶熱所動,像這樣的境界,心就被轉動了。若能徹底了解苦受、樂受的真諦,則不會被境界所轉。
不能為法忍苦所以難
現代人很會在「白紙黑字」上做文章,文句寫得很美,卻只是皮毛上的了解,懂得文字表面的意思而已!過去的人較易透悟真理,大家也聽過「千里求師、萬里求藝」,禪宗二祖慧可為求一法——「父母未生時本來面目」,甘心跪在雪地七日七夜、斷臂求法,唯得一句開示:「不思前、不思後,即是父母未生時本來真面目!」求法者當下體悟了箇中真諦,即得不退轉道心。為什麼對現代的人,講了千經萬論也安不了他的心?
過去的人走了千里路,跪地七天只得到簡單一句話,就能受用無 窮,那是因為他能一心一志,雪地斷臂都動不了他的心,再惡劣的環境他還是一心求道;現代的人之所以不能體解妙法,是因為無法捨棄享受欲樂,更不能為法忍苦,所以其心易隨境界轉動。
反觀釋迦牟尼佛未證道前,他在皇宮中,地位多麼尊貴,享受的是父王為他建築的「三時殿」,使他的生活永遠都是怡人的春天。父王的愛護、姨母的疼愛,又有全國人民的愛戴,但是他卻沒有讓榮華富貴縛住心,毅然辭親割愛修行去了。
他在五年的參訪,六年的苦行期間,受了千辛萬苦,忍人所不能忍。冷的時候,忍受一般人不能承受的寒凍;餓的時候,忍人所難忍的飢餓,前後十一年,這種苦難的環境就這樣堅毅地熬過了。直到在菩提樹下,天魔來擾亂他,他都能一一降伏魔軍,即使再美的魔女來引誘擾亂,他都不受色欲心念所動,心念益發堅固,睹境而不動心……,終於悟道成佛。成佛之後,佛陀依照自己的願力,在印度恆河兩岸辛辛苦苦地說法,廣度群生。
殺身之禍由貪起
有一次,佛陀和阿難走在路上,忽然佛陀說了:「阿難,有毒蛇啊!」
阿難以為真有毒蛇,探頭一看,原來是一堆閃亮地白銀,但是阿難也回答:「是的,是毒蛇!」之後,兩人便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了。
後面有一對父子,聽見佛陀說:「毒蛇!」阿難也回說:「毒蛇!」 他們起了好奇心,於是也探頭去看個究竟——「哇!哪裡是毒蛇?是一甕閃閃發亮的白銀呀!」
這對父子動了心,父親告訴兒子:「趕快把它搬回家,我們已經發財了!」於是,父子倆很快地把白銀運回去,並且拿到市面去使用。
原來,這些白銀是小偷從國庫偷出來的,他們暫時把銀子藏起來,想避過風頭後再去取出來。沒想到佛陀和阿難經過該處時發現了,又被跟在後頭的那對父子取走。
在城裡,官府已貼出通緝令,耍捉拿罪犯。國庫的白銀上面一定都有封記,那對父子把銀子拿去用時,就被認為是偷國庫的重犯,因此被逮捕,甚至被判處死刑押赴刑場。當這對父子即將被處決時,父親非常慨嘆地向兒子說:「兒呀!真的是毒蛇,我們現在已經被毒蛇咬了!』
執刑的人聽到他們的話覺得奇怪,於是報告國王,國王覺得這些話的寓義很深,絕非一般莊稼人能想得出來的,因此就傳令押回,親自審問之後,才知道整個案情經過。國王是虔誠佛教徒,他覺得一個人只要有機會聽到佛陀講話,不管他是否領悟,總是與佛有緣;佛陀慈悲救度有緣人,何況他們只是撿到而不是偷盜犯,所以就赦免了他們。
所謂的動心與不動心,要看我們是否存有貪念,佛陀說:「睹境不動難。」看到境界而能不動心,對凡夫來說真的是很難。像那對父子看到那麼多白銀怎能不動心?而佛陀和阿難看了卻當它是毒蛇,不但不動心,而且還避得遠遠的,這就是凡聖之別啊!
再說,平常享受慣了的人,在環境較差的時候,你要他們接納、忍受,這當然不簡單。氣候稍變,心就跟著動,熱時坐不住,話也聽不入耳,這都是凡夫的境界。要睹境不動,談何容易?
我們聽法的時候,心裡都會覺得很好,常會認為自己都了解了;可是離開了聽法的地方,凡夫心又會生起,儘管知道不可有貪、瞋、痴的念頭,也知道瞋火會燒毀功德林,可是一旦遇到不順意的事,這時無明火還是會冒起來——「你是你,我是我,要爭個輸贏!」凡人就是這樣,常被境界所轉。明明曾下定決心精進,且似乎與佛的境界逐漸接近,偏偏心一動又墮落凡夫地。
我們學佛最主要的是要能調伏自己的心,使心能自主,來去自如;但是凡夫俗子的心境卻常被外境所縛,被牽引得團團轉而落入境界之中,無法超越六道。
輪迴六道皆為貪瞋痴
六道是因自我心中的善惡而上下流轉不停。心若為善,便是天堂;心若守規矩,就是人的境界;起了瞋恨,就是阿修羅;和若起殺、盜、 淫的惡念,便容易墮入地獄;內心起了貪念就是餓鬼的境界;若亂節無倫常,將來就會落入畜生道。這六種境界,都是由心所造;也因心受外界轉動,所以無法解脫。
心為什麼會被境界所轉?簡單地說是因為有貪、瞋、痴三毒;心中若有貪念,境界一現就很容易被它迷惑。貪色的人就著迷於男女色欲,有些男人看到漂亮的女孩就忘了自己,極易被女色所迷。輕者引來家庭不和,重者因此傾家蕩產,甚而引起情殺事件。像這樣,就是色境引動貪色的念頭。
若是貪財,其實財不轉人,而是人心自轉。如一堆白銀,身上發亮本來就是物體所具的性質,並非特意要引誘人,只是人心自迷。心如著迷財物,輕者引發內心的煩惱;重者可能導致精神失常。比如以前常聽說有人沉迷六合彩而意識錯亂,或為了股票的跌停而精神失常,有的甚至家破人亡,這都是近幾年來的社會問題。
有一次,我到台中時,有一位電台記者大清早就來跟我說:「師父!現在的股票已經迷惑了人心。」她又說:「有一天我去彰化的一家醫院採訪新聞時,正巧從其他醫院轉來了十多位精神病患。那家醫院本來生意就很好,忽然又送來那麼多精神病患,因此沒有病房可以容納,醫生也照顧不來;有人趕緊跑去問院長,要如何處理這些患者?院長說:『很簡單,去拿個板子,上面寫著股票漲停板,貼在牆上就好了!』這帖藥真的很管用,牆上張貼了股票漲停板後,那些精神病患看了非常高興,大家歡喜鼓掌,笑得好開心!有的安心地睡著,有的精神也恢復了!」
只要數目字漲了,那些人的心病就好了;數目字跌了,他們又病了,完全只因數字的起落而定。除了那些病人之外,街上還有很多喃喃自語人,他們的心都隨著數字的起落而轉。心中若有貪念,社會上就有很多引人墮落的陷井。
有人說:「色不迷人,人自迷;財不害人,人自害。」一個有智慧的人,對財、色、名、利等看得很淡泊,並且能把感情發揮為清淨的常情大愛。難得生於人間,難得有這分感情的功能,應該好好把這分功能散播於人群中,這就是菩薩的智慧。